贾樟柯的小镇时光(6)
专题 | 发布时间:2020-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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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和王宏伟一样,顾峥不愿意回忆过去。一方面,它已经被回忆得够多了,伴随着贾樟柯声誉的攀升,昔日年轻人的举动被赋予了过多的色彩;而另一方面,
和王宏伟一样,顾峥不愿意回忆过去。一方面,它已经被回忆得够多了,伴随着贾樟柯声誉的攀升,昔日年轻人的举动被赋予了过多的色彩;而另一方面,在亲密的合作之后,他们的轨迹早已不同。除去教书,顾峥也会给电视剧写剧本。他的学生偶尔会问起他《小山回家》、《小武》的拍摄,不过他发现,他们不是真的对此感兴趣,而是因为“贾樟柯已变得很有名”。
他相信贾樟柯有柏拉图所说的“政治家”式的能力,政治人物可以“通过编造情节影响普通人”,而贾樟柯则善于“编造情节使他的电影富有历史意义”。他在第一次看到《小武》的剧本时,就产生了类似的感受,尽管他来自大城市上海,拥有一个从小就给他《切·格瓦拉传》、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的哥哥,但他还是轻易地嗅到了小镇青年的故事:“突然之间,一个人的外部世界全部变了……我们都有过类似的感受。”
在北京现代城的电影院里,我见到了王宏伟。他是那个电影里总也找不准节奏的小武,据说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总是慢半拍。他来自安阳,那个比汾阳大一些却在形态上差不多的城市。那天,他穿着肥大的短裤,脸上总挂着无精打采的神情。他说他“不善于总结别人,更不善于总结自己”。他正忙于自己的一个新纪录片,讲述一个收割队的生活,几百辆收割机浩浩荡荡从山东开到河南,他在讲起这个场景时,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光芒。
他不久前从奉节归来,在《三峡好人》里,他客串一个角色。但很显然,他真正期待的是拍出自己的片子,就像他说的“你不能期待别人会怎样,你应该期待自己”。
作为昔日的同学和长期的合作者,他们都相信贾樟柯还有一种过人的能力,他总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手中拥有什么样的工具,并如何使这些工具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赵涛是这一连串访问的最后一位。她甚至比屏幕上更朴素。安群雁是贾樟柯的童年伙伴,宁竟同目睹了贾樟柯前途茫茫时的文艺青年时期的片段,顾峥与王宏伟和贾樟柯一起尝试了电影的新形态,而赵涛则是贾樟柯日渐成熟的电影探索的合作伙伴,从《站台》到《世界》到刚刚结束的《三峡好人》,她一直是女主角。
在那个有点闷热的下午,她喝着柠檬茶给我讲述了她的经历。令人惊奇的是,我丝毫不记得她怎样看待贾樟柯,却记得她描绘的奉节的生动景象。她说菜市场旁的石板路上,常年流着污水,特别臭,但是一旁就有人吃饭,在卖猪肉的摊位,因为地方太热了嘛,又没有冰柜,猪肉就在案子上摆着,下面就是土路,大车走来走去,猪肉上趴满了苍蝇,然后来了个人买猪肉,卖猪肉的人叼根烟过去,“啪”那么拿起猪肉一扔,“轰”那些苍蝇就飞了……
▲赵涛,中国女演员,贾樟柯的妻子。
一直到去年,她还是太原一所舞蹈学校的老师。七年前,还是学生的她曾和昔日的一些同学,前往深圳世界公园做专业的舞蹈演员,她们的生活就和《世界》中一模一样。她记得当时在世界公园旁边有一条街,老师警告她们那条街全是毒贩和妓女,禁止她们过去……七年了,赵涛当年的一些同学还在那儿,她们早已发现那条街其实一点也不危险,但是她们的确已不想、或者不知道脱离持续了七年的生活,在那里跳着和七年前一样的舞蹈,而此刻,中国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巴黎去看真正的埃菲尔铁塔。赵涛还手舞足蹈地谈起了几天后就要在太原举办的班级聚会。
而我的头脑里一直闪现着深圳的世界公园和太原即将举办的那个小小的班级聚会的景象,这其中该蕴涵着多少昨日的希望和今日的失落,青春的欢乐和青春不再的无奈。我突然想起了《世界报》对于贾樟柯的一句评价,在翻译成中文后它显得拗口而生涩,却相当传神地把握住了他电影中 流淌的气质,而这气质正在赵涛的生活中,或者说我们这一 代人的身上:“通过摄影机……捕捉到了一种身体之间交流 的气息—这种交流所讲述的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表述同 样关键却大相径庭。他的导演方法表面上看像粗糙的即兴报 道,实际上却细致而有效:将主要角色包裹在不断贴近或疏 离的运动关系中,充满活力地把人们司空见惯的世俗情感戏 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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