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消息流传在几个相识的登山者之间,随大家一路走到C4营地的、昵称为“木匠”的登山者在冲顶时失联了。 为确定消息,范江涛和队友们满营打听,得知“木匠”就是陈学斌,“一瞬间就特别难过。”范江涛与“木匠”没怎么说过话,但一路同行,又在一个营地生活了几天。“对那个人、那张脸都有印象。”他感慨,“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失去了。” 晚上8点45分,范江涛停在漆黑的山上,痛苦又纠结:不去救,刘女士的生命或者就像“木匠”一样转瞬即逝。去救,氧气和体能都不可能再供他冲顶。且峰顶就在眼前——一个人一生有多少次登顶珠穆朗玛峰的机会? 想着想着,他痛哭起来。哭完了,他告诉夏尔巴向导,不登顶了,他要下去救人。 二 范江涛回忆,自己下撤回刘女士身边后,先将她脸部的冰抹掉,给她喂了点热水和巧克力,把自己的羽绒手套和氧气瓶也给了她。 晚上9点左右,刘女士恢复了语言能力,告诉他,自己是前一天上山的,到今天中午,她和随行的夏尔巴向导都没水了。氧气是什么时候耗尽的,她不记得了,糊里糊涂地,手套丢了,夏尔巴向导也不见了。 范江涛没再问什么,与自己的夏尔巴向导一左一右架起刘女士,各自空出一只手扶着安全绳,滑着往山下去。很快,他的手套就磨破了。 下行一百多米后,晚上10点钟时,刘女士再次晕倒。“那会儿我绝望了,我和夏尔巴向导的力气也用得差不多了。”范江涛与夏尔巴向导将刘女士抬到一块较为平坦的石头上,用一段废弃的路绳稳定住。而后他拿出GoPro(移动摄影机),问刘女士是否有话想说给家人,“她还是迷迷瞪瞪的,说没有。” 做好一切准备后,范江涛决定下撤找人施救,往下三十多米后遇到了上山的谢如祥。
湖南省登山队在赶往C2营地,最前者为范江涛。受访者供图 谢如祥回忆,5月18日晚上10点左右,他和夏尔巴向导攀登至8300米的高度,迎面遇到了范江涛。后者喊了句“祥哥”,立刻又哭起来。“他告诉我,在上面碰到遇险的刘女士了,她只有一口气了。”谢如祥说,“他和夏尔巴向导救了很久,但救不动了,很崩溃。” “在海拔8000多米的地方,救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那个位置的氧气只有海平面的27%,呼吸变得困难,停留时间越长,风险就越高。我连打开一个水壶喝水都费劲,再多带一个人下山,会很辛苦,危险系数也增加了。”谢如祥说,“但还好我和夏尔巴向导出发不久,我的体力、氧气和水都只用了大约20%。” 谢如祥决定,让范江涛先在原地休息,他和夏尔巴向导上去探探情况。上行三十多米后,他找到了卧地的刘女士,又喂她喝了些热水。而后,他对夏尔巴向导说,自己放弃登顶了,要救这个人。“夏尔巴向导对此挺不理解的,在登顶珠峰的路上,他看到过很多倒在路边的遇难者。如果救不了,夏尔巴向导也会放弃对方,毕竟保证自身安全是第一位的。但如果不救,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哪怕她遇难了,我也要把她带回营地。” 谢如祥向夏尔巴向导承诺,只要把刘女士送回C4营地,就给他一万美元的奖励。这个队伍里最强壮的夏尔巴向导同意了,卸下背包,背起刘女士。三人下撤,与范江涛会合。 两个夏尔巴向导轮流架着、背着刘女士,范江涛在背后托举,年纪较大的谢如祥则在后面跟着。 路上,谢如祥仍出神地幻想着,把人送到营地后,自己是否可以再次冲顶? 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从C4营地到峰顶的最后一段路程,两名夏尔巴向导给谢如祥和范江涛各背了三瓶氧气,他们自己也背了一瓶。这些氧气的用量经过严格计算,中途没有任何补给的可能。因此,要想再次登顶,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氧气。且按天气预报,本年的攀登珠峰窗口期在明日就要结束了。 “直到夏尔巴向导叫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今年是登不了珠峰了。”谢如祥说。他和范江涛估算,为此次登山,他们各自花费了包括注册费、交通费、向导费、保险费等在内的三十多万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