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大碗面,很实惠。家里小孩放假就闹着要去集上吃面。”梁邱集上一位卖菜的老人说,有时见着年岁特别大的老人,身上钱不够,他直接摆摆手,说不要了,“人很朴实。” 六七年前,肉的价格涨了,程运付考虑过一碗面涨个一块钱,给顾客说了,“老头老妈妈很为难的样子,说你一上涨就不舍得喝了,别放肉了,你多给俺点面,能吃饱就行。”他和妻子商量,“别涨了,农村人赚钱不易,当个人情,我多卖点力,多卖几碗一样的。” 他买了一辆二手的大巴车,拆卸了椅子,摆放两排长桌子,冬天赶集时,客人可以在车上坐着吃,暖和多了。 程运付说,自己对金钱看得很淡,钱够花就好,这些人情都是实的。他的手机里有很多顾客发来的信息,问他,“明天赶集吗?”骤然大降温的日子,有人提醒他去赶集要穿厚点。和他同龄的人常喊他哥,他搓了搓黝黑粗糙的脸,笑起来,“我长得就是显老,大家都说我是七零后。” 出摊的日子,特别是农闲与年节时候,他要忙到在收摊后才能歇一会儿,经常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揉一天的面,手臂酸胀。 在村里,程运付一家的生活条件不算好,他和妻子借住在哥哥家的老房子里,儿子17岁了,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两人商量着再努力干几年,盖间自己的房子。胡立荣说,出摊最累的还是丈夫。“只要两个人一起干活,我也不觉得多苦。” 疯狂 举着手机来找程运付的人一天比一天多,人们很快打听到了他的家。 2月27日,食材不够了,他去县里进货,刚回到村里,车就被人群团团围住,尚未停稳,一个穿着红色花点棉袄的女人直挺挺躺在了车轮前。 开车的是大哥程运明,他赶紧猛踩刹车,程运付吓到不行,下车去看,女人一见他下来,猛地站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臂,蹦跳着边走边大喊,“拉面哥是我的。” 又有人冲上来,拉着他往另一边扯,他的手臂发麻,有人推搡着他,围观的人举着手机,嬉笑着跟拍,视频里他弯着背,茫然地被拉到这里,再被推到那里。他抿着嘴,“太害怕了,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程运明拨开人群,护着弟弟往家走。 人群跟着他们进到家里,堂屋、院里站满了人。程运付站在堂屋里,不断有人找他合影,手机对着他,对着他的母亲和媳妇,对着鱼缸、墙上的婚纱照、奖状,甚至院子里的鸡和厕所,天色暗下来,一家人局促地坐着,举着手机的人进进出出。 隔壁一户村民过来瞧,一看这阵势,“可不得了了,看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 到深夜两点,程运付几乎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垮下来,耷拉着眼皮,人群才慢慢散去。 有人从里面接好插线板,在院门口搭起帐篷睡觉。有人大力敲门,要和拉面哥聊些事情,没听到回应后,把空酒瓶子扔进了院里,夜里尖锐的“砰”一声响。胡立荣苦笑,“太疯狂了,他一夜没敢合眼”。 村干部赶过来,与几位“疯狂”的主播沟通,村干部、亲属守在他家,类似的事情才没再发生。 那天后,大部分时间,程运付家的院门都紧闭着。 程运付说,自己压力太大了,“我就是一个卖拉面的,不是什么明星,他们守着我没什么用,来喝一碗拉面就是对我的支持了。”
程运付喜欢摄影,他在进货路上拍的淘下水道的工人。新京报记者肖薇薇摄 家里的金鱼和院里种着的菊花,他也顾不上,睡不着觉,他会翻看手机里的照片。他喜欢摄影,会用手机拍下喜欢的场景,他拍村民种的莲藕池里的荷花,在进货的路上拍淘下水道的工人,摊上人少时,顾不上吃饭,他拿起手机在集上转悠,拍一些有“乡村味道”的照片。 现在,他被几百台手机困住了。 商机 下午2点半左右,有人在门口喊话,来了几天,没能喝到一碗拉面,很“失望”。程运付心软,又打开门。 有人拎着一大袋自家炒的花生米,想送给他。他赶紧说,“不要给我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也不要给我多转钱,我卖一碗面就是3块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