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良贤
张思思
2020-05-27 11:26 来源: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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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员领导干部,要多读一些人文书籍,包括历史,从历史中汲取智慧。也包括文学,文学不仅仅是为了消遣,也是为了使我们保持对人性、对生活复杂性的敏感,更具同情同理之心,这对一个领导干部可能也是重要的。”在当下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如何坚持读书学习,在书籍中寻找趣味?如何看待传统文化、古代经典在今天的影响?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就此专访了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李敬泽。
李敬泽 资料图
我们需要一种以中国为本位面向世界的想象力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爱上读书的?什么书对您影响比较大?
李敬泽:这个问题特别难回答。读书如吃饭,你没办法说清到底哪碗饭特别重要。如果列出作家的名字,那就会很多:左丘明、司马迁、班固,托尔斯泰、博尔赫斯、纳博科夫,杜甫、曹雪芹、蒲松龄、鲁迅,等等。以及唐代、宋代、明代的一大群笔记作者。很难说谁的影响最大,他们在不同时期引导了我的眼光和趣味。
第一次接触书的情形,不记得了。我父母都是文科生,家里本来就有书柜,里边装满了书,书籍对我来说是一个给定的、原初的人生背景。更何况我母亲还是那个时代——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很少见的兴趣广博的读者。那时找到一本有意思的书是不容易的,几乎可以据此衡量一个人的好奇心、心智能力和社会交往能力,她的好奇心很强,热衷于思考世界与人生,并且广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总能通过种种神秘的途径找到有意思的书。
记者:读您的《会饮记》,感觉您就像一名导演,驾驭无数的镜头,腾挪跳跃,却又收放自如。另外,《青鸟故事集》的腰封上面写着:“作家中的考古者,评论家中的博物学者”,书中充满了考古学和博物学式的智力趣味,您为何会对此感兴趣?
李敬泽:不要相信腰封,那是“妖风”,打广告的。所谓“考古者”“博物学者”云云,就相当于说我是厨师中的歌唱家或作家里的厨师,是夸耀,其实也是嘲讽。我的确是有一点考古的、历史的、博物的趣味,可能与考古和博物作为“家学”有点关系,我父母都是北大考古系毕业的,父亲写过中国第一本文物学概论,现在还用作教材。刚才说到小时候家里有书柜,其中主要都是历史书,或者按现在的说法,传统文化方面的书。最近读了两本艺术史书籍,忽然记起小时候读过家里一本很旧的《中国绘画史》,是不是这个书名我记不清了,甚至作者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俞剑华,但是现在再读中国艺术史,忽然就想起这本书,看范宽马远、董其昌文征明都觉得亲切,是如对故人了。所以,不要纠结于读书有用无用,最无用的读书可能也在不知不觉中塑造着你。这两三年忽然对艺术史感兴趣,大厚本子买了很多,仔细想想,可能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家书柜里那本《中国绘画史》起了作用。
这是趣味,一定程度上也是世界观和方法论。比如当你关注物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建立一种世界史的、普遍联系的视野,一件青铜器,它的花纹、铸造工艺是大范围、长时段的人类交往的结果,从欧亚大草原到黄河流域,几千年来就存在着种种隐秘的联系,一个商代的青铜工匠和一个西伯利亚的工匠互不相识、也不相知,但他们之间其实是有关系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对布罗代尔的年鉴学派很感兴趣,他们不关注帝王将相,相反,他们关注的是大范围、长时段里普通人的生活和劳作、物质的生产和流通对于历史的更深刻的塑造作用,实际上我是通过年鉴学派更深地理解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有一段时间乱七八糟读了很多书,对于边缘的、零碎的历史材料特别感兴趣,比如中西交通史、名物史等,当然我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想作学问,我的兴趣在根本上还是文学的,就像你刚才提到的那样,像一个导演,把很多片段、镜头拼接起来,最后构成一个有意思的或有意义的故事或图景,这个故事或图景使世界变得陌生,令人惊奇,偏离了习以为常的视角,让我们获得某种新的认识。《青鸟故事集》出版后,我有一次偶然在豆瓣上看到一位读者的评论,他对我表示了蔑视,因为书中涉及的一些话题已经被学术界处理过了。我想,的确是这样,近些年来,随着“一带一路”,随着全球史的学术潮流,很多中西交通史问题成了显学,甚至在《长安十二时辰》这样的电视剧里成了大众知识。但是,这本书的大部分写于二十年前,那时可没什么人对这种事感兴趣,在学术界也是冷到结冰的冷门,所以我把那位读者的蔑视当做了另一种表扬。一本书也是时也命也,二十年前那一本出来以后印了三四千册,没什么人看,也没人注意,二十年后才算是赶上了它的时候。